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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5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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溫輕默認了厲海的“家屬”身份, 由他去見了明天要做手術的主治大夫。

大夫把CT片子給他看,雖然厲海看不明白,但聽醫生的意思那些白色的點狀物都是需要切掉的。

醫生告訴他:“情況挺嚴重的, 主要是淋巴清掃的範圍過大, 手術會從左側進行,如果手術時間過長的話可能需要分兩次手術進行。”

聽到要在脖子上動刀, 還要進行兩次,厲海有點兒難受:“一次做不完麽?開兩次刀就得受兩次罪啊。”

“按理說她年輕,身體素質應該會比較好,但是她心臟有早搏的問題,到時候要看手術情況, 挺不下來肯定不能硬挺,我只是跟你說一下,會有兩次手術的可能。”醫生沈著冷靜地安撫他, “放心,她的情況我們也都了解了,局裏請了院長來主刀,他是這方面的頂級專家,沒問題的。”

厲海像是雲裏霧裏的回了病房, 溫輕正在給舅媽削蘋果吃,見他回來了, 兩人一起問了句:“說什麽了?”

厲海笑笑, 他既然擔下來了溫輕手術這事,就沒必要這時候沖她擺臉色。

生死面前, 都是小事。

“醫生說院長主刀,說是個小手術,這種情況他們處理過無數次了,讓你放寬心,手術臺上別緊張。”

舅媽也附和:“確實不要緊,說是癌癥,但不會死人的,我好多同事都做過這個手術。”

溫輕點點頭:“嗯,我也看網上都說,如果人一輩子一定要得一次癌癥,那得甲癌是最幸運的了,五年存活率95%以上的。”

三個人都說著好話,心裏怎麽想的卻很難描述出來。

下午舅媽打針,溫輕問厲海:“你陪我去把頭發理了吧?那天醫生說最好剪短點,手術比較方便。”

“好。”厲海跟舅媽說了聲,帶溫輕出去。

他帶她去了江城最有名的連鎖理發店,坐在沙發上看著她的長發一寸寸被剪短,剪成只到耳朵長度才停下。

厲海手裏翻著雜志,但內容一點兒也沒看進去,眼角餘光盯著溫輕的的頭發看。

理發師手裏端著個鏡子放在溫輕腦袋後面,溫輕轉了轉腦袋看自己的新發型:“黑色短發會顯得有點兒呆,染一下是不是會好看?”

理發師點點頭:“染成紅色很會時尚哦。”

“噗。”溫輕透過鏡子看向厲海,“要向暖陽看齊了。”

厲海扯出個笑,他跟她一樣,並不想回憶和那段經歷有關的人和事。

吹了頭,交了錢,兩人一前一後離開店裏。

剛坐到車上,厲海近距離看見她脖子上還有些細碎的頭發渣,擡手替她拂了拂,沒弄幹凈,靠近她吹了幾下。

溫輕縮脖子:“癢。”

厲海退後,看了她一眼,說了句“挺好看的”,送她回醫院。

停好車,溫輕看看時間,厲海舅媽還沒打完針,她問他:“要不要陪我在院子裏走走?”

“好。”他應允,站在她一步以外的身後,跟著她在醫院裏轉圈。

初春的風已經不那麽硬了,只是臨近傍晚,陽光並沒有那麽溫暖。

溫輕繞著醫院走了一圈,有些乏了,找了個長椅坐下:“我記得去年秋天,你媽媽待產的時候,我在那個療養院也經常這麽散步,然後你會給我發信息跟我說誰在偷看我,呵。”

厲海沒有說話,也不知道該說什麽。

靜默了一會兒,他問她:“你家裏人呢,為什麽不讓他們來?”

“麻煩。”溫輕倒是沒什麽隱瞞地都告訴了他,“我媽在我小時候生病沒了,我爸娶了我繼母,生了我弟弟,我繼母沒虐待我,對我挺客氣的,但是我總覺得那個家跟我有些格格不入。”

“嗯。”厲海大概理解她的意思。

“我之前去當警察我爸就不樂意,後來我去臥底的時候徹底跟他斷了聯系,也怕連累他們。我爸可能以為我還在執行任務吧,等我養好病再回去。”溫輕摸了摸自己的脖子,“以前還以為是咽炎呢,最近查出來了才覺得吞咽不舒服。”

厲海安靜地聽著,等她不願意說了,他才問了句:“明天手術,怕麽?”

“那肯定還是有點兒害怕的,感冒都能死人呢,這要在脖子上動刀子……多嚇人。”溫輕像安慰自己也像安慰厲海似的說,“不過你舅媽說她朋友都去一家韓國的醫美做祛疤治療,說不會留疤的。”

厲海點點頭。

溫輕有些不好意思:“哎,本來不想麻煩你的,沒想到居然會遇見你。”

厲海苦笑:“大概是孽緣吧。”

“我同事明天也會來的,手術完要住一個星期的院,她們會輪流來照顧我。”溫輕解釋,“不過如果手術中有什麽問題的話,還是你來簽字吧,省得她們承擔責任還要有心理負擔。”

“別瞎說,不會出事的。”

“嗯,我知道,就怕萬一嘛。”溫輕笑了下,“萬一真有意外發生,你來簽字的話我肯定就逢兇化吉了。”

她這迷信的沒什麽道理,厲海卻鄭重點了點頭:“好。”

厲海隔天去的時候從外面商店裏買了張陪護床,溫輕手術完肯定需要人陪床,不管是他還是她的同事,總要有地方睡覺。

舅媽看見他下樓一會兒功夫就搬了張床上來,埋怨了一句:“有人來陪床睡我這張不就好了,瞎花錢。”

“您再有兩天就打完針了,到時候這床位肯定會有別人住啊。”厲海把床折疊好放進櫃子裏,看著床上躺在被子裏的溫輕,“你感覺怎麽樣?”

“不舒服……”溫輕剛剛已經上了尿管,這會兒正在別扭著。

厲海看見床邊掛著的尿袋,也有點兒尷尬。

等待的時間格外漫長,溫輕倚坐著床頭看書,似乎真的看進去了,翻頁翻的很勤。

厲海心裏亂糟糟的,中途實在心慌,下樓找地方抽了根煙才回來,沒多久就聽見護士來通知要去手術室準備了。

護士遞給他個保溫罐:“這是液氮,一會兒記得帶去手術室給醫生。”

厲海懷抱著保溫罐,等護工來了陪著一起推著病床前往手術室。乘電梯的時候,他就站在床頭,看溫輕躺在床上一言不發,驟然有股悲傷的情緒湧出來。

他強顏歡笑地安慰她:“打了麻藥睡一覺,醒過來就好了。”

溫輕“嗯”了一聲,下了電梯要往手術室推的時候,她忽然紅了眼眶,看著厲海:“我後悔了。”

厲海一下子就讀懂了她那話裏的意思,眼淚往眼眶上湧,鼻子酸酸的。

進門之前,溫輕問了句:“等我好了我能不能追你?”

厲海笑著答應她:“看你表現。”

床被推進屋,醫生把門鎖上,厲海站在門外,忽然想起手裏還抱著液氮,忙按門鈴,裏頭一個護士來開門,他把液氮給護士,抻著頭張望,沒見到人,應該已經推進手術間了。

過了大約半小時,有護士喊他去了個小房間,跟他說溫輕要上麻醉了,然後把麻醉過程中可能出現的種種意外都解釋了一遍,最後讓他簽字。

又問他是否要給病人術後上止疼泵,來之前舅媽跟他說過這個,說是用止疼泵會影響傷口康覆,他問了護士,護士搖頭說不會,厲海想了想,實在不忍心溫輕疼,也沒聽舅媽的話,圈了要止疼泵。

簽完字之後,又要在大廳漫長的等待。

身邊的椅子上坐滿了人,下午手術不少,每次醫生從裏面出來都會圍上去一群人。

厲海看見有好幾個病人也做的甲狀腺手術,出來的時候意識都很清醒,感覺真的像個小手術似的。

唯有溫輕進去了那麽久,一直沒有動靜。

期間護士拿著溫輕的切除物出來過一次,厲海只看了一眼她又回去了。

溫輕的兩個女同事在外面陪厲海一起等著,她們和厲海都不熟,誰也沒說什麽話。

終於,護士再出來的時候喊了聲:“溫若昀,溫若昀的家屬在麽?”

厲海瞬間沖過去:“我,是我,手術結束了麽?”

“手術很成功,清掃的也很幹凈,不用進行二次手術了。”護士說完就回去推人了。

溫輕的同事也都松了口氣,對厲海說:“沒事了沒事了。”

厲海的表情一時沒法轉好,有些垮著臉地跟她們道謝:“不早了,你們回去吧,這邊我等著就好了。”

同事相互看了看,也沒硬要留,說明天再過來。

厲海在門外又等了一會兒,終於看見溫輕被人推著出來,只是她脖子上蓋著好大一塊紗布,閉著眼沒有意識。

厲海有些心慌地喊了她幾聲,轉而問推車的護士:“我看別人出來都是清醒的,她怎麽沒意識啊?”

“麻藥還沒過呢,她這手術可比別人大得多,讓她再休息會兒吧。”

“咱們這是去哪兒?不回病房麽?”

“去ICU,得觀察二十四小時。病房細菌太多了,她現在得在ICU待著。”護士解釋的功夫,已經到了ICU門口。

厲海看著車子又被推進了屋裏,看不見溫輕的人了。

屋裏出來個護士,遞給他張小紙條,上面寫著ICU的病人需要的日用品,讓他趕緊去買了拿回來:“醫院的超市都有,你拿給他看就行。”

厲海連聲應好,電梯半天不停,他幹脆跑著下了樓。到樓下的時候想起來舅媽,給舅媽打電話,舅媽問了溫輕幾句,說自己已經坐車回家了。

“我今天在醫院照顧她,不回去了。”

“好,你也別餓著肚子啊。”舅媽又叮囑了一番才掛電話。

醫院超市裏,老板拿著紙條就像配藥師一樣把所有東西都找出來裝兜給他。厲海提著兩大袋子日用品,急匆匆又趕回了ICU。

他按了門鈴,裏面出來個年紀頗大的護士,不耐煩地問他:“什麽事?”

厲海陪著小心,把買來的日用品交給她,說了病人的名字,護士查了下電腦的床位,回了句“知道了”就要關門。

這時候剛才讓他去買東西的護士剛好經過,見到他有點兒印象:“23床剛才醒了,別擔心了。”

“好,好。”厲海抓緊時間跟她說了句,“麻煩你跟她說一聲‘厲海在外面等她’。”

年輕護士點點頭:“放心吧。”

門再度被關上。

厲海走出細窄的過道,尋了個不擋人擋車的位置,靠墻蹲坐了下去。

這一坐,就是一整晚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我來啦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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